181 宴中酒香,月下魅影
城外杀得血流漂橹,尸横遍野。
城内郡守府,却是明灯高悬,饮宴欢歌。
酒过三巡。
郡守崔宁抬头看了看天色,见一轮弯月高挂天穹,清风吹过户庭,算算时间,眉头微皱,停杯不食。
“刺史大人莫非是在担心清水码头伏击一事?”
对面坐着的一个魁梧虬须着甲壮汉哈哈大笑一声,端起酒碗仰首一饮而尽。
酒水淋漓,打湿胡须,狂态尽显。
“不是解某夸下海口,明心堂那些残兵败将,别说有朱家牵制。就算是没有朱家高手在场,单凭曹江领五百精锐伏击,也能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。
陆无病此人号称【南剑】,或许有着几分逃命本领。
其余人等,却是一个休想走脱,明心堂从今日始,已可除名。”
说话的是东郡都尉谢元通,此人从草莽崛起,能爬到如今掌一郡兵事,自非不知兵之人。
他的判断,崔刺史还是相信的,只不过,预计此时传来消息,竟然延迟了一些,总是让人心中忍不住胡思乱想。
“哦,解都尉认为,军阵之力可以对付得了江湖一流高手?”
崔宁是文士出身,科考进仕,精于勾心斗角,少见沙场杀伐。
对于那些高来高去的江湖人,虽然心中警惕,却还真没怎么当回事,此时只是心中好奇,问问而已,并不怎么觉得这支兵马会败。
事实上,大离王朝控制力量还在,虽然近些年来稍显颓势,以至于各方扯旗造反,一些蚁贼如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,但还真没见过有谁成事的。
朝廷天兵一到,立时横扫四方,杀贼有如斩鸡屠狗。
他并不怀疑靖海军的实力,担心的只是杀贼未尽,到时在城中生乱,又会生出很多事情。
就如当初的明心堂,刚开始的时候,只是当成一个江湖小小堂口……
崔刺史见其逢年过节,适时上供,乖顺得很。看着倒也顺眼,就未当一回事。
放纵的结果就是,明心堂在最近几年,势力越来越大。
更是积二十年经营之力,触角遍布四面八方。
不但市井百姓之中,有他们的无数子弟。郡府衙门以及郡兵之中,全都有着他们的人手。
最厉害的还是,程林、文鸳两人以恩义结心,以财货开路。
大小官吏,都从中分得一些油水,上上下下全都打通。
以至于,他这个刺史真想杀猪吃肉,都无从下手。
真想出兵针对,大规模调动刚刚开始,对方早就已经察觉,刀书早就寄到了自己家眷亲朋的案头。
尤其是,对方高层,有着四位一流高手。
堂主夫妇更是二品大派弟子,谁敢有必胜把握。
人少了,还真干不过明心堂的顶端实力。
人多了也没用,谁也不知道,暗地里到底会不会有人反水,倒戈一击。
以至于,这些年来,明心堂竟然有了尾大不掉之势。
他这个郡守说话,不见得比程林夫妇说话更有用。
而身边这位靖海军都统,大面上也只懂得与明心堂主称兄道弟,一片亲热。
眼看着码头日进斗金,城内货物转运,更是一条金钱长河……郡守府却只能分得两三成,大头全都被明心堂拿走。
若说他们心里不难过,那自是不可能。
在他心里,东郡这么大一座金山,不说全部属于自己,七八成利润总是要的。
官场打点要钱,同僚交际要钱,家族支持要钱,还有自己的家业,总也不能少了。
数百丁口开销,自身的奢华享受,哪一样不要钱了?
明心堂从自己口袋里抢了这么多钱去,崔郡守时常感觉心口剧痛。
这一次,默许东夷海上刀客进入东郡。
甚至,允许朱家势力进门分一杯羹,也就是基于这个道理。
外来的强龙,终归只是求财。
来来去去的,没有根基,也斗不过本地官府。
但本地的地头蛇,却是不能放任他们壮大,必须得死。
本来,事情已经解决,在朱家暗谋与月影堂偷袭这下,明心堂几乎全灭,已经不成威胁。
郡府独揽六成利润,坐收海量金银以及修练宝药……
有了这笔财源,不但可以彻底坐稳东郡刺史之位,更可以得到家族重视。
日后未尝不可再进一步或者两步,有望进入中枢,尝一尝权倾天下的滋味。
崔宁这如意算盘,还没彻底打响。
天星宗竟然来人了。
看那模样,竟然要把明心堂重新兴旺起来。
这怎么可以?
他比谁都明白,这个经营二十来年的地头蛇,一旦恢复元气,能调动多少人手,能得到多少人望?
“打蛇不死,反受其害,解都尉有些托大了。
不过,朱家那位林三先生,似乎也在清水码头……有此人在,应该不会功亏一篑。”
崔宁想了又想,端起酒杯缓缓饮下一杯酒,回头看向身侧老者:“仲叔你觉得那林三先生与南剑比起来,孰高孰低。”
江湖高手强弱之间,表面上看起来差不多,真实战力却是天差地别。
他还是想要问个明白。
黎元仲身为崔家老仆,从崔宁爷爷辈就跟在身边,比自己的亲叔叔还要亲。
虽然是家仆,但真没谁敢把他当成家仆看待。
这不但是因为数十年相处的情份,更是因为他的武功。
黎元仲自小就有着极强的武学资质,这些年来,更是花费了大量资源,将其一身修为,助推到一品境界。
放到江湖上,也是大派掌门的层次。
但凡世家中人,谁家里没有一些个顶梁立柱的大高手护着,家中子弟根本就说不起话来。
他这一脉,早早培养出了这么一个大高手,更是早早的下注东郡,自然也就收获到巨大回报。
这么些年来,崔宁也曾遇到不少险恶情况,全都被黎元仲出手解决,对这位自然是十分倚重。
尤其是对他的眼光,更是信任。
“天星宗少掌门,崛起之速,耸人听闻,的确是不世出的天才之辈。
但可惜的是,他年岁尚浅,还未真正成长起来。
从他过往战绩可以看出,此人或许可以比拟寻常一品,算是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。
但与大雪山林鹤相比,却还是差了不少火候。”
黎元仲眼神一闪,嘴角就闪过一丝笑意。
这话明面上是在说林三先生,其实说的是他自己。
年少杰出之辈,或许可以强盛一时,但那是没有真正遇到厉害高手。
杀得几个一流,就名震天下,那也只是基于他们的年龄。
如此年轻就取得如此成就,让人震撼,如此而已。
并不是真的就厉害得让人惹不起。
那些积年老牌高手,全都站在先天门槛之前,技艺磨练得已然炉火纯青,又岂是年轻高手可以挑战的。
“林鹤的【暴雪剑法】据说已然练到【大雪如轮】的地步,剑光出手,能摧屋破岭,气象宏大至极。
就算是老夫的【惊神笔】也不一定能胜得过他。
陆无病单拼剑术或许不弱于人,但奈何功力尚浅……真的正面与林鹤碰上,那是找死。”
黎元仲淡然说道。
“元仲先生既然如此说了,自然不用多虑,来来来,喝酒,就等小儿辈破贼。”
解元通哈哈大笑,不着痕迹的吹捧了黎元仲一句,仰首端起斟满的酒碗,又是一饮而尽。
他知道,自己出身不行,想要更进一步,就得好好的跟随这位出身名门的郡守身后。
对方若是得了机会,自己这里,自然也是水涨船高。
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。
世家子弟,就是天生高人一等,无论是做官,还是从商,都要轻松许多。
寻常人,花费一生努力拼搏得来的成就,在他们那里,或许就是酒宴之上几句玩笑话的事情。
黎元仲也是心中大慰,笑道:“其实,解都尉此计着实巧妙,调动靖海司兵马出手,明心堂众人一见之下,估计未战先怯,心虚胆寒。
毕竟,在东郡行事,就算当初程林、文鸳还在之时,都不敢冲官府出手。逼到极处,也只敢以同归于尽之法威胁,这叫势比人强。”
“主要还是仰仗家兄威名,若非家兄派来一些强手,我这都尉也坐不稳当。”
解元通呵呵笑着说道。
心知以自己二品武将修为,自然份量不足。
就算是得了东郡都尉一职,也没有资格与刺史大人同桌饮宴。
这不是武艺高低的问题,而是身份上天然有着巨大差距。
但是,如果把兄长排帮帮主解青龙算上,崔家一介子弟却又算不得什么了。
解青龙身为天下八大帮之一排帮帮主,麾下数十万帮众,高手如云,更是罗江两岸数百万生民衣食所系,一动而能糜烂一方。在朝廷大员面前,也是十分有面子。
他身为解青龙的亲弟,这身份却也不虚何人。
“报!”
几人笑声刚歇。
门外就传来一声尖厉呼喊。
一个捕头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,脸上油汗在灯光照耀之下,反射出光芒。
身上汗水淋漓,也不知是急的,还是累的。
“放肆。”
解元通一拍酒席,震得杯盘跳起。
他一向比较尊崇自家大哥所说的一句话,“每逢大事必有静气。”
平日里教导手下,也常常这样说。
最是见不得这些人没有规矩。
自己正与刺史大人饮宴,竟然直接闯了进来,仪容不整,礼数不周,这岂不是间接说明,自己御下无方?
“大大……大,大人,败了,全都败了,曹统领身死,五百人,只逃回来不到百人,全都丢盔弃甲……”
黑脸捕头扑通一声跪伏在地,禀报道。
他为了证实此言,还派出人手前往探看……那个惨啊。
还有一句话没说,兵败之后,那些兵卒除了少部分逃回,大部分还活着的,竟然剥了衣服,隐入民间,根本就没有再回驻地。
那些逃掉的士卒斗志全消,估计是被杀怕了,更怕明心堂事后再找麻烦。因此,连靖海军都信不过了。
逃命要紧。
“什么?曹江怎么搞的?五百人,两百连弩,就这么败了?朱家呢,林鹤呢?还有朱元青那个纨绔子弟,竟然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,没有出手?”
“全,全被杀光了。朱元青的头颅挂在旗杆之上,那位林三先生也死了。
明心堂出现四五十个一流高手,个个剑法强横……
只是一波冲击,就把五百靖海军给打散了。听说,曹统领一招都没挡住,就被刺破喉咙。”
“胡扯!”
这一次是黎元仲,霍然站起,死死盯着那个来报的阮捕头,眼神如鹰。
如果不是看在解元通在场,他估计早就拿起【惊神笔】,一笔戳死这人……
谎报军情,夸敌之功,这人显然是不能用了。
“是真的,元仲先生,我曾经问过不下十位逃出来的士卒,都说亲眼见到那数十位一流高手,如同一窝蜂般的杀散靖海军。
那位林三先生,先是被三人围攻,不敌逃逸。
再被明心堂两位女将追上,一前一后,夹击而亡。
而那朱元青,更是死得凄惨无比,脑袋都被割了。
朱家数百人,在一盏茶时间之内,全都被斩杀干净。”
“那位【南剑】呢?”
“他从头至尾,就没出过手,只是看着。”
“看着……”
黎元仲太阳穴突突直跳,心中大感不妙。
对方领头的,竟然没动手,只凭麾下力量,就已经把靖海司兵马以及朱家数百人,杀得落花流水。
而且,这还不是险胜,根本就是摧枯拉朽。
他们哪来那么多高手?
不是说,天星宗如今衰败得不成模样,只余一个掌门人欧阳正,算是难得的高手,其余人等不值一提的吗?
那么,这些人又是从何而来?
黎元仲转头看向自家少爷,就见崔宁此时也失了刺史风度,颔下好看的三缕长须,无风自动。
连衣袍都在微微动弹。
显然是惊得很了,控制不住身体颤抖。
黎元仲就算是对自己极有信心,认为算是天下难得的高手。但他也不敢肯定,自己就一定能胜得过朱家的林三先生。
最多处于伯仲之间……甚至,因为年龄大了,自己的续战能力,可能还有些不足。
“这是造反,敢杀朝廷兵马,岂有此理,真是岂有此理?”
解元通先前还大肆吹嘘自家麾下兵马的战半力,此时得闻噩耗,感觉面皮发烧的同时,心中升起丝丝恐惧来。
双方既然撕破了面皮,对方开了杀戒之后,对朝廷的敬畏,显然是没有的。
事后等腾出手来,那还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?
“大人,事不宜迟,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。
末将立即召集所部兵马,全力围杀明心堂众人。
大人万万不可留手,还请尽起家中精锐,须一战而定,否则,大事不好。”
“这……”
崔宁面白如纸。
怎么就闹到这种程度了跜?
在东郡任官十年,从当初的青年才俊,直熬到如今的暮气沉沉。
眼见得有机会更进一步,结果,郡内出现杀官造反之事。
无论这一战是赢是输,自己这官恐怕都是当到头了……
最可怕的还是,一旦没有压下明心堂,他不知道此事如何了局。
崔家主家在德州清源,就算求援也是鞭长莫及。
真闹到那个程度,东郡还能呆得下去吗?
他脸色阴晴不定,一时拿不定主意。
“少爷,一不做二不休,时机稍纵即逝。万万迁延不得。
依我看,明心堂众人,连经两战,估计也是骨软筋疲。这时出手,是最后的机会。”
黎元仲冷然道。
士气可鼓而不可泄。
在东郡十年,崔家也不是没经历过一些凶险……比今晚变故还要凶险的情况,都出现过两次。
当事情发生之时,也正是黎元仲拿出主意,并身先士卒,斩杀敌人,从而度过难关。
这一次,显然又是如此。
有着靖海司将近两千精锐,以及一千捕快。
区区几十人的明心堂高手,应该难成大患。
至于报信捕头所说的四五十个一流高手,黎元仲只当他在放屁。
你什么实力,懂得什么叫一流高手?
简直是开玩笑。
真有这等力量,天星宗还用得着窝囊的躲在山上,被人欺压上门不敢出声吗?
“干了,传我号令,尽起家兵,召崔士则……”
崔宁咬牙下令,身体也不抖了。
事到临头须放胆。
再说了,他身为堂堂一个刺史,东海郡父母官,哪能被城内一介强梁逼得不敢吭声,那到底是谁的东郡?
“明心堂,留不得了。就算事后有人上书,引来朝廷申饬,这一次,也要彻底把这个毒瘤拔了。”
“请大人放心,末将定然提那陆无病的人头来见。”
解元通厉吼一声,立下军令状,转身就要回营调动兵马。
他身体只是半转,身体突然僵住。
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。
就见到,胸口处,半柄雪亮长剑,已然刺出。
血水流淌滴落,在地上滴出一条直线。
剧痛钻心。
他身体内力如同烟雾般消散,一股锋锐气息,穿奇经,过八脉。
渗透四肢百骸。
以至于他全身发软,一步也跨不出去了。
“是谁?”
解元通痛苦绝望的哑声嘶吼。
却感觉到,自己的声音无比虚弱,好像只是在喉咙之中咕哝。
嘴一张,就涌出大股鲜血来。
“你刚刚不是要斩我头颅吗?长刀在手,你来斩啊……”
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揶揄轻笑。
灯火之下,解元通的影子突然拉长,原地出现一个人。
那人青衣白领,身形修长,面目俊朗。手执长剑,笑语盈盈。
“陆无病,月隐之术。”
黎元仲这一惊非同小可。
倒不是陆无病这一剑到底如何强大,而是他出现的方式,实在是太过古怪,又似曾相识。
这种隐身潜形的手段,黎元仲身在东郡,哪里可能没见过?
当日明心堂堂主程林夫妇,就是死在这种攻击之下。
从头至尾,连隐藏的敌人在哪都没发现,可谓死得憋屈之极。
别人不知道,到底是谁下手。
郡守这里,却是清楚得很。
但就算是那位厉害至极的月影刺客,也没能一人就杀掉两位二品强者。
而是秋霜、红叶两位同时出手……正面又有朱家林三先生牵制。
如此,方能一战而定。
但眼前这个满脸笑容的少年,却完全不一样。
同样面对的是二品强者,他出现的方式固然诡异,出手更是又快又狠。
杀解元通就如杀一只鸡一般的,全然不费半分力气。
比起那两个隐迹厉害的月影高手,恐怖不知多少倍了。
“猜对了,这门隐身术,别说,还真好用。”
陆无病笑着笑着,身形就如幻影般,渐渐由实化虚,消失不见。
“灭灯,不,不要灭灯……”
黎元仲大喝一声,一把抓住刺史崔宁的胳膊,腾身冲天而起。
手中朱红金锥大笔冲天一搅,已是打破屋瓦,借力冲上半空。
他在下令的时候,陡然想起,对方这影遁之术,并不是没有烛光灯火就能破解的。
灭了灯之后,天空弦月高挂,照样有着影子。
就算是没有光,那黑影也是影啊。
在那种环境下,与对方交锋,简直是找死。
“你多虑了。”
陆无病的声音,从前方悠悠传来。
黎元仲刚刚抓着崔宁冲上屋瓦,就见到一身青影随风飘飘。
不知何时,对方竟然比自己更快出来,而且,也没有再次隐藏身影。
“单凭你一人,哪里用得着偷偷摸摸,只不过是试一试功法而已。”
话音一落。
陆无病手中长剑,在月华之下,泛起一线雪亮流光。
四周风停,月隐,空气似乎也已经凝固。
黎元仲只觉得,自己的手臂和双腿,都仿佛被无数绳索捆住一般。
心中狂吼着想要动弹,惊神笔却只是抬起三寸。
他知道,这是因为对方的剑速太快,造成空气凝固、时间停顿的错觉。
换句话说,自己的精神反应,跟不上对方的剑速,以至于每动一分,就感觉万分艰难。
想快,也快不起来。
只能眼睁睁的看着,那道流光超出自己的思维运转速度,一头扎入咽喉之中。
“咯,咯咯……”
黎元仲身体晃了晃,右手握着的惊神笔,无力掉落。
落在瓦片之上,打出一个小洞,落入大堂之中。
左手提着的崔宁,也恍如没有骨头一般,重重摔落在瓦片之上。
用力挣扎着,手软脚软却也爬不起来。
眼神中全是惊恐绝望,看向陆无病的眼神如同见了鬼神。
屋瓦之上滴滴答答,水液渗开,落入底下大堂,如同漏雨一般。
一股臊臭味传出。
陆无病嫌弃的退后几步,伸手挥了挥,扇去那股臭味。
“本事没有多少,胆子却是大得很啊。崔刺史,今日不杀你,知道怎么做了吧?”
“啊,知……知道!”
“从今日开始,朱家不敢再来东郡生事,月影堂全灭……靖海司责任重大,却不可无主。我天星宗猛虎堂陈荣陈师兄长于兵事,可担此重任,助崔刺史一臂之力。
还有,明心堂历经数战,消耗药物甚多,听闻刺史家中宝药丰足,不妨支援一些。”
“是,老夫省得。”
崔宁声音中透着无边苦意,又庆幸又难过。
庆幸的是,自己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儿,并不被对方视为威胁,只是吓一吓就放过了。
应该是想留着自己应付朝廷。
难过的是,以后的日子,就是真的难过了。
头顶上是真的多出一个爷爷来。
不但兵事要握在对方手里。
这财源,包括巧立名目搜刮而来的各种修练药物,自己是一件都不敢留着。
全都得上供。
“这样多好……大家协力同心,把东海郡经营得蒸蒸日上,又何必打打杀杀呢?”
陆无病满意的点了点头,瓦面上人影如同气泡般消失在月色之中。
只余声音缓缓回荡。
……